本报记者 李 坚

《 人民日报 》（ 2014年08月11日 14 版）

张万银老人。

苏家奎摄

在重庆市江津区德感街道陡石村半山腰上，有一片玫瑰园。和四周翠绿的花椒树比起来，玫瑰园里红花绿叶相衬，还不时飘来阵阵玫瑰清香，引人注目。玫瑰园的主人叫张万银，60年来，他一直专注于玫瑰花种植和玫瑰花糖制作。老人笑称：“和玫瑰打了一辈子交道，和老伴一样亲了。”

甜蜜的缘分

“娶媳妇，也娶回玫瑰”

半山腰，几间土房、一个小院，就是张万银老人的家。还未进院门，便有阵阵浓浓的玫瑰芳香飘来，沁人心脾。屋内摆满了盛着玫瑰糖的瓶瓶罐罐，蜜蜂不时地飞来飞去。

老人不在家，带路的村民说，“不在家肯定在玫瑰园里”。顺着房前的土石小道穿过花椒林，果真在玫瑰园里找到了老人。满头白发、一顶草帽，满是皱纹的脸上时时挂着笑容，塑料拖鞋上沾满了泥土，眼前这位老人正小心翼翼将玫瑰枝头上的花朵轻轻摘下放进腰间的布袋里，他就是张万银。老人摘花眼明手快，不一会，腰间的布袋就装满了。“现在过了盛花期，花不多了，开一朵就要摘一朵，然后做成玫瑰花糖，不然花瓣掉了糟蹋了可惜，结出的果实又会消耗养分，影响生长。”老人说。

趁着休息的空当，老人讲起了他与玫瑰的缘分。

23岁那年，张万银和肖福瑞订婚。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与玫瑰结下了一生的不解之缘。肖家当时是江津支坪的大户人家，家里种了好多桃红色的食用玫瑰，而且肖家制作芳香扑鼻、入口化渣的玫瑰花糖也是当地一绝。老人至今还记得很清楚，订婚当天，老丈人把张万银叫到跟前说：“我教你种植玫瑰和制作玫瑰花糖的技术，你学会后不但可以衣食无忧，说不定今后还可以发家致富……”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10年，工作多年的酒精厂倒闭，33岁的张万银失业了。他想到了种在院子里的玫瑰花，10年前种下的玫瑰花正长得郁郁葱葱，几经修剪、分株后，他把玫瑰花沿着自己家的自留地种成了一圈，经过精心照料，第二年玫瑰树长得茂盛又密实。他和妻子还有7岁的大女儿一起，摘了整整一天，装满了家里最大的背篓，“江津的玫瑰卖6角钱1斤，重庆要卖到1块2角1斤……”说起第一次卖玫瑰的场景，张万银还是兴奋，“我和大女儿坐火车到重庆去卖玫瑰花，一共99斤卖了120元钱，买了些糖果和米油盐，还清了以前的欠债。”一次性收入百元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的每个角落，老人笑呵呵地说，“当时我张万银红透了半边天。”

种玫瑰也能出息

“养大8个儿女，住村里最宽敞的房”

“没想到卖玫瑰也可以挣钱养家。”从第一次卖玫瑰花后，张万银决定全身心种玫瑰。当时，村里大部分村民都在自家土地上种水稻、玉米和红苕，唯独他种玫瑰花。有村民好心劝他：“玫瑰花好看不实在，养家还是要种庄稼，粮食才能填饱肚子。”但张万银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用心种玫瑰一样有出息。他专程到老丈人那里讨教种植玫瑰、制作玫瑰糖的手艺。

在张万银大儿子张宜华的记忆里，玫瑰丰收的时候也是父亲最开心最忙碌的时候，哼着歌，背着背篓，父亲一直在地里干到晚上12点多。

张宜华说，父亲还不断学习种植技术。上世纪80年代，张万银听说中渡村一个玫瑰种植大户有一个叫做“糖玫”的玫瑰品种，颜色深红、花瓣松散、香味浓郁，并且可以通过扦插等多种方法进行繁殖，克服了“桃红玫瑰”只能通过压条和分株繁殖的缺点。他专门跑到中渡村拜师学艺，购进了几十枝“糖玫”枝条。经过苦心钻研，“糖玫”在玫瑰园里很快繁殖成功。

每当有人上门购买玫瑰花，老人都会自豪地告诉来客：“我种的玫瑰花特别香甜。”种玫瑰的肥料全是四处收集的枯烂树叶，盖在地里既可防止长草，又可提供养料。玫瑰糖也是传统手工艺制作：把花瓣与少量的食盐一起混匀，除去80%的水分后，再用一定比例的白砂糖一起腌制，装入瓶罐封存，慢慢发酵成糖。老人指指屋子里的瓶罐，捋捋胡须，“这些都是酿了两三年的宝贝。”

到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张万银的玫瑰园已经扩大到6亩地，玫瑰花销售到了重庆一些知名企业，还有重庆的制糖师傅慕名前来学习制作玫瑰花糖。张万银对玫瑰的付出也换来了丰厚回报：种植玫瑰的收入养大了8个儿女，还建起了当时全村最宽敞最漂亮的土瓦房。

一甲子的情怀

“夜里握枝一摇，就知道花在哪”

每天下午4点多吃过饭，就到玫瑰园锄草、施肥、摘花、清除枯枝……时常干到深夜，有时甚至整夜都在玫瑰园里，这是张万银现在的作息时间。他也因此练就了一手绝活——“晚上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只要握住枝干摇一摇，就能知道枝条上有几朵花、在什么位置，并能把它们摘得干干净净。”村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张半夜。

张万银不辞劳苦地种玫瑰，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其实老伴和子女们早在20多年前就多次劝过他，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不需要再种玫瑰了，应该安享晚年。可张万银已经深深地爱上了玫瑰，种植玫瑰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经常说：“我宁愿自己被摔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意碰伤玫瑰一枝一叶”“玫瑰园是我的疗养院，身体有点不舒服的时候，走进玫瑰园工作一会儿就来了劲头”。

张万银对玫瑰的心思远不止这些。“我希望大家都来关注玫瑰产业，把玫瑰产业做大做强。”他也坦承，年岁增高，体力明显不支，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振兴玫瑰产业，有心无力。“大家觉得种玫瑰是个苦活、累活，子女不愿意种，孙辈里更没有人愿意吃这个苦、受这份累，手把手教出来的十几个徒弟也都是学习制糖，没有人愿意种植玫瑰。”找到玫瑰事业的接班人，成了张万银心头的难题。

这些年，村里不少人依靠种花椒发家致富了，花椒林渐渐包围了张万银的玫瑰园。望着大片大片的花椒林，张万银想得最多的是：如果这一片片花椒林都种成玫瑰花该多好！他多次找到村干部，希望带动村民们通过种植玫瑰致富，把玫瑰花做成产业。最近，到张万银家学习种植玫瑰和制作玫瑰糖的人越来越多，让他看到了壮大玫瑰产业的希望。“邻村一个村民计划发展10亩玫瑰，请我去做技术指导呢！”张万银乐呵呵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