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阳在印度文 / 孙阳

图 /孙阳和小伙伴们

宗萨仁波切曾说过类似的话，印度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一种巨大加持。我一次又一次来到印度，一层又一层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含义。昨晚到达孟买。这个印度最大的城市，机场和任何发达国家机场无异，敞亮干净，甚至还更有人文气息；而离开机场五分钟后，即看到印度真实的另一面。

垃圾遍地，污水横流，

棚户连片，摊贩拥挤；

壶形啤酒肚的中年男子，黝黑皮肤闪亮眼睛的孩童，鲜艳纱丽身形丰腴的妇人，也偶尔可见穿着清凉的苗条少女，当然，还有随处躺卧的狗儿，

与乱飞的乌鸦，

买菜，烹煮，祈祷，剃须；拥抱，争论，发呆，流浪……他在印度的故事在凉棚搭就的理发店的对面就是大树下可供三五人祈祷的神龛。而不远处，即是高楼大厦和霓虹闪烁。

自从相识，每年都要在印度相遇一次的塞尔维亚朋友，发来她在班加罗尔与Masala dosa(一种填馅儿的煎饼果子)热恋的照片。正如她每次离开印度前都会说的“我再也不要来印度了！”——她再次来到了印度。

晚上无法入睡。

从静谧的海边修道院到嘈杂的印度大城市，身体明显感到冲击与无所适从。试图与它对话，沉静下来，好进入又一次与印度的“恋爱”。早上从头痛和汽车鸣笛声中醒来，心中一片沉静无语。所在酒店叫Paradise(天堂)，早餐厅叫Destiny(命运)，而客房叫Serenity(静谧).So, here it comes, 

my annual dose of India. 

到达瓦拉纳西。印度的魔性在这个铺展于恒河边的圣城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示。丰富繁多的气味，场景和声音铺天盖地纷至沓来。甜美的马萨拉茶，

妖娆的熏香，

焚烧尸体的烟雾和牛粪味，

在低空缭绕弥漫；

穿过热腾腾的火焰看去，

空气变成流质，

苦行僧和游客，

在黏稠流动的气流中晃来晃去；

阴冷的早晨男人女人，

裸露着皮肤在恒河里沐浴；

裹着头巾披着毯子的瑜伽士，

坐在岸边冥想；

色彩绚丽的床单和衣袍，

在河里搓洗后，

平摊在岸边土地上晾干；

唱颂，兜售，闲聊，嬉笑，

儿童叫喊和动物叫声混杂成一片……

 

很多人对他说起过瓦拉纳西在他们的旅程中是多么得重要，如何地转变了他们。可当他在这条灰色的大河岸边踱步，观察着这个人文摄影师的宠爱之地，这个被人类生存严重污染的河流，他并没有感觉到多么特别的能量。旅行到此，他已经不再有满溢的好奇心和新鲜感。几年来每次在路上不时会想到的那个老问题又冒了出来——“旅行的意义是什么？”。

他明显对各种景点攻略名胜古迹已经不感兴趣，他更多地是尽量像当地人一样生活。早上在浓重湿冷的晨雾中，

和他们一起坐在板凳上，

用小陶杯小口地喝马萨拉茶，

然后去街角的摊铺，

吃一份蘸咖喱鹰嘴豆泥的面点，

最后，

看着他们从水桶里舀一碗冷水，

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而这时的气温只有4℃。

看着那些一年四季穿着凉鞋、

露在外面的脚趾，

他意识到，

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外国人，

在模仿当地生活罢了。

 

到这个阶段，他无论感官还是免疫系统都已经适应了这个国家的卫生状况。

当他看着他们在气味刺鼻的厕所旁的水龙头下饮水也不再皱眉时，他意识到自己已放弃了很多关于卫生的牢固观念，仿佛卸下了重担，他感到前所未有得自由和轻松。

在这个国度的经历让他认识到，很多自己奉为真理的信念，不过是被灌输的先入为主的习惯性观点罢了，它们可以轻易被推翻或改变或放弃，只要他怀着一颗开放的心去尝试。（比如“那盘东西黄巴巴黏糊糊的看起来好恶心，我永远不会吃”——不要这么绝对，先尝一口再说。说不定很好吃。）

瑞诗凯诗从德里到这个喜马拉雅山脚下的小镇，火车巴士大三轮车迷你三轮车，一共换了六次车，才终于踏进旅馆。看到干净敞亮洒满阳光的浅橙色房间，他长舒一口气，动荡奔波的旅途终于告一段落了。洗了把脸，

来到一家可以露台用餐的餐厅，

望着绿松石颜色的上游恒河，

享受着印度少有的透彻阳光，

和清新空气，

和一只银灰色毛发漂亮的大猴子一起，

享受了一顿美食。

 

瑞诗凯诗是一个特别的小镇。在这个仅有十万居民的镇子上却有一百多所瑜伽和灵性修习中心，每年迎来上百万朝圣者。除了它世界瑜伽之都的名誉，这个小城还是罕见的全素食城市。

另外Beatles（披头士）于1968年来此静修和冥想也让它在西方世界声名远扬（后来麦当娜和凯特·温斯莱特也来了）。在这里，大家互相聊起前世今生和脉轮气场等话题就如同问你早餐吃了麦片还是煎饼一样平常。

 

也是在这里，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做你自己。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外来者，大家互不相识，你无需担心自己奇怪，因为永远有比你更奇怪的人裹着长袍披着毯子在身旁飘来荡去。

 

在瑞诗凯诗，他的生活回归平静和从容。

每天早晨六点，

在圣洁的瑜伽唱颂声中醒来，

推开窗，

阳光从山峰间一束束渐次射出，

穿过河面的晨雾，

将一切镀上淡金色。

他裹好棕色羊毛毯，

捧着一杯热水，

站在临河的栏杆前，

沐浴在金色光线中，

慢慢喝。

悠远静谧的歌声，

和晨雾一起缭绕在小镇上空，

镇子初醒，

猴子跳来荡去，

闲散的牛四处踱步，

马和驴子已经开始劳作。

他在印度的故事

喝完水，他下楼穿过横跨恒河的吊桥，去对岸的瑜伽馆上课。

两个小时的瑜伽课结束后，

他和塞尔维亚姑娘一起，

去同一家餐馆吃印度早餐，

然后站在饭馆外面的阳光下，

喝一杯奶茶。

午间，他们会去河岸边聊天，

把脚浸在清澈冰凉的水中，

或者放在温热的沙滩上，

看细沙从脚趾间溢出。

下午，他们在屋顶上冥想，

瑜伽或靠在秋千里看书，

小眠，晒太阳。

 

每天的生活规律而单纯，瑜伽，素食，良好睡眠，再加上清洁的空气和源自喜马拉雅雪山的水，他觉得身体轻盈，心境清明（忽然有一天他发觉自己上楼梯都是两级两级跳上去的，不禁窃喜嗯练瑜伽是真得好）。

在瑞诗凯诗生活了两个月后，他计划结束这次长途旅行。从德里到昆明，在飞机降落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旅行的意义，不过是通过探索身外世界去发掘内心。

走得越远，离心越近。旅途即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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